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
一
电影院里空调总是开得很大。
千玺吸了吸鼻子,把放在膝盖上的外套又向下拉了一点,盖住脚踝。
“你要相信世界上一定有一个爱你的人,他会穿越这个世界上汹涌的人群,一一地走过他们,走向你。他一定会找到你。你要等。”
在屏幕上的大幂幂声情并茂地念出小四的这段经典台词时,千玺听见了旁边也传来的吸鼻子的声音,正想从包里拿出另一件外套递过去,转头就看见王俊凯通红的鼻尖和眼眶。
千玺原本想说“哥们儿你不至于吧”,等回忆了一下自己被Biabang饭制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就把话收了回去。
递纸,拍肩,口罩后一句象征性的安慰。
“好了好了,别哭了,啊。”
结果坐在前面的女生耳朵灵得跟什么似的,激动得一嚎叫,狂戳坐在自己身旁的友人。
“我我我我刚才好像听见千千的声音了!!!”
友人像是对她的间歇性抽风已经习以为常,冷静地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真当你们家千玺有空来这种地方,还有闲情逸致看这种,”顿了顿,“青春疼痛少女电影啊?醒醒吧朋友。”
黑暗中千玺缩在座位里,把口罩往上拉了拉,恨不得遮住整张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王俊凯,从繁忙的行程里抽出空来,陪对方一块来了影院,观赏这部由大幂幂主演的“青春疼痛少女电影”。
面对王俊凯时就会有的,不定期的理智出走。
二
The end的字幕一出来,千玺拽着王俊凯的手腕就向影院外跑。
王俊凯试图挣了挣,后面还有彩蛋呢。
千玺一个惊天大白眼丢过来,彩蛋?再不走等会被拥挤的人群踩成蛋倒是真的有可能。
王俊凯不做声也不挣扎了,由得千玺拽着自己呼哧呼哧地向前跑。
等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他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千玺,自己也有点喘地叫道,千玺。
少年擦着额头上的汗望过来,嗯?
你觉得跟我一起看电影是很丢脸的事情吗?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一向明亮的桃花眼也微微垂着,有点伤心的神情。
跟我待在一起,被人发现,你会觉得很丢脸是吗。
三
易烊千玺在加入组合后过第一个生日时,许的愿望是希望他们组合三个人都能快高长大。
现在他想坐时光机穿越回去,补充一个,让王俊凯的心理和身高一块长。
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得出那样一个结论?
王俊凯把他的不出声当作默认,桃花眼都快眯成委屈的一条线了。
“在节目上也不乐意跟我互动,我一凑过去你就躲……你是不是讨厌我啊千玺?”
千玺对着白花花的墙,试图用意念抠下一块皮来。
我讨厌你,所以我在行程最忙的时候放弃练舞的时间出来陪你看电影。
我讨厌你,所以我买了一桶爆米花把其中一大半都倒到了你的空盒子里自己只吃到了十几粒。
我讨厌你,所以怕有心人拿你接近我这点说事主动与你拉开距离。
哇塞那我真是太讨厌你了啊。
我讨厌你的方式,真是太他妈特别了啊。
转过头去看到王俊凯还是那副委委屈屈的表情,千玺抿了抿唇。
大哥,到底是谁更憋屈一点啊。
四
王源直觉感到两个队友这几天气氛不对,去找千玺肯定套不出话,只能去找王俊凯了。
“你跟千千怎么了?”
王俊凯戴着一只耳机打着游戏,“没怎么。”
没怎么你脸拉得那么长是要当马啊。
王源循循善诱,“你闷着,就只能一直闷着。你要把问题告诉我,说不定我很快就能帮你解决了啊。”
王俊凯按下必杀技键,屏幕上敌方大Boss血光四溅。
“我觉得千玺好像讨厌我。”
王源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Pardon?”
王俊凯气沉丹田一声大吼:“我觉得千玺讨厌我!”
王源僵硬了半分钟,嘴角抽了抽。
“刚刚千千从房间门口走过去了。”
“......”
“面无表情地扫了你的背影一眼。”
“……”
五
王源面色凝重地翘起二郎腿。
“这样吧,我觉得这次错在你。”
王俊凯哼了一声。
“千千对你那么好,你还说人家讨厌你,”王源顿了顿,敲敲桌子提出重点。“还说了两次,两次!”
王俊凯又哼了一声,这次音量低了一点。
“你又不是不知道,千千就是那种比较内敛的人。他不一定会说很好听的话,但他会通过行动来表达他的感情。”
王俊凯没有哼唧唧了,但是还是有点不服气。
“那你说为什么他要拉着我跑出电影院?”
王源看着王俊凯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障。
“不然等灯光亮起,你们和全影院的人合照一张?”
“……”
“再和全影院的人大吃一餐?”
“………”
王源把杯子里剩下的珍珠吸完,言简意赅做出了总结。
“王俊凯,有时候你的智商跟年龄真是成反比的。”
“…………”
六
王赌气又变成了王黏黏,以易烊千玺为中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周期旋转不停息。
王源认真地对练习生们解释道:“其实王俊凯前世是磁铁的N极,千玺则是S极,所以他们会吸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家表示理解。
千玺快被这块橡皮糖弄疯了,去练习室里练个舞有人跟着,上天台听个歌有人跟着,连去卫生间那人都要跟在身后,凭借性别相同的优势毫无障碍地进出尾随。
捧起一把水泼到脸上,还没睁开眼时就有人把纸巾递到了他的手里。
哦,不仅二十四小时如影随形地跟从,还附带提供人工服务,很贴心嘛。
千玺擦干净脸,看着镜子里对自己笑得一脸讨好的队长,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
“大哥,你到底想干嘛?”
王俊凯很委屈。
“我没想干嘛,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啊。”
七
千玺的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掉到了地上,接着又听见王俊凯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开心。”
……大哥。
下次这种有歧义的词语,能不能不要随便用到句子里啊?
千玺再次拧开水龙头,泼了一捧水到脸上。
冷静,冷静,冷静。
看着那人清澈见底的桃花眼还真是发不出火来,千玺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有点闷。
“你不是觉得我讨厌你吗?”
“啊,那是气话。”高个少年手忙脚乱地解释的样子也显得可爱。“其实千玺你很喜欢我的,对吧?”
有了前面的经验,千玺已经能够很淡定地将带歧义词语划分到纯洁的范围内。
“对对对对。”一如既往的应付式语气,其实也并不完全是敷衍。“我喜欢你,也喜欢跟你在一起,行了吧?”
来卫生间寻找失踪队友的王源砰一声撞到了消防栓上,眼见两个人都望了过来,连忙摆摆手:“我我我我不存在,你你你你们继续。”
千玺挑了挑眉:“王源儿……”
王源摇摇头,一脸“哥都懂”的神情:“别说了我明白你们continue哥就不发光发热了白白记得别待太久晚点还有练习。”
千玺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哥们儿你能听人把话说完再跑吗。
八
王源刚进练习室,千玺和王俊凯就一前一后跟了进来。
“咦你们那么快就秀……聊完了吗?”
千玺看着旁边一脸懵逼的王俊凯,觉得头有点痛:“王源儿,你看王俊凯那副模样,你觉得事情是你想的那样吗?”
王源看了看满脸无奈的千玺,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王俊凯,恍然大悟,压低声音。
“原来如此——是单恋啊?”
千玺的矿泉水哗啦啦全倒到了裤子上。
神啊能不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会有两个脑回路这么清奇又独特的队友。
“我对小凯的喜欢,跟对你的喜欢,是一样的,你明白吗?”
王源后退一步,目瞪口呆:“你居然还同时单恋两个人?”
迟到的老师气喘吁吁地看着从练习室里冲出来的千玺,纳闷道:“你去哪呢?”
千玺捂着胸口,一脸沉重道:“我窒息了,需要上天台找点爱的供氧。”
老师看着千玺的背影,挠挠头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最近练习强度太大了,看把人家都逼得精神不正常了……”
于是他走进练习室,很贴心地道:“今天我们来跳点轻松的舞蹈,嗯,先从小苹果开始吧。”
“?????”
九
等练完几首欢脱神曲,老师很好心地提前下课了,拎着包包一脸慈爱地道别走人,留下王俊凯和王源站在练习室里相对无言。
还是王俊凯先开了口。
“千玺对我,只是对好兄弟的喜欢。就跟对你一样。”
王源面无表情地拧开矿泉水,灌了几口后盖好盖子。
“我就开个玩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王俊凯垂了垂眼。
“但是我对他……不是。”
王源顿了顿,还是那句话。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年弯了弯桃花眼,表情有点悲伤。
“二源,有时候我真讨厌……你那么聪明。”
“呵呵,我还真讨厌每次都要替你隐瞒遮挡过去呢,跟个猪似的,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王俊凯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会继续装傻的……也拜托你,继续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吧。”
王源把那瓶矿泉水朝王俊凯身上砸了过去。
“不然呢?谁叫我摊上你这么个猪队友。”
从天台上下来的千玺站在走廊里看着笑闹成一团的两个人,抿了抿唇,转身走向楼梯。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
晚了到底还是晚了,也不是谁的错。
十
日子在高强度的练习和繁密的行程中一天天过去,王俊凯继续装傻,王源继续装不知道,千玺继续装若无其事。
三个人各怀心思,但都是出于互相为对方考虑的立场,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在一个节目里,王俊凯藏了许久的小心思差点就要露馅了。
那个综艺是竞赛性质的,所有嘉宾需要根据所选服装的颜色分成两组队伍。
王俊凯自己挑了红色,随后在千玺进行选择之前喊了声“红色”!
王源的太阳穴跳了跳,哥们儿这是在录节目呢,你能不能收敛点啊?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脚挪过去,对准王俊凯的鞋猛踩了一下。
对方吃痛,怒气冲冲地望过来,却在看到他警告性的目光后默然地低下头。
——他只是想跟千玺待在同一个队伍里而已啊。
现实中不能在一起,就连在游戏中也不行吗?
他转回头,看着走向挂满衣服的柜子的千玺。
看着对方抬起手。
看着对方选了蓝色,随后回眸一笑。
那个笑容很好看,但是王俊凯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了。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睡得正香时被快门声吵醒,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含了调皮的笑意的琥珀色瞳眸,弯弯的像是两道月牙。
对方没开闪光灯,可他却在那样的笑容里,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十一
连续几期节目三个人都因为被敌方抓获而失去了继续进行比赛的资格,而终于在这一期里王俊凯和千玺在玩命的逃跑和躲避中存留了下来。
王俊凯自然高兴,对着同样兴致勃勃的少年笑道:“千玺,我们一起。”
一起玩游戏,一起完成任务,一起做什么都好。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开心。
少年转过头来,对他灿然一笑。
“终于在一起了。”
语毕两个人都愣了愣,还是千玺先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现在的任务是什么啊?”
王俊凯一面耐心地回答他,一面在漆黑的夜色里,抬手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他多希望对方这句话不是在游戏里才能讲得出口。
他多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光明正大地携手在公众面前说出这句宣言般的话语。
可是也都只是奢望而已。
却还是忍不住会自作多情地想,也许千玺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吧。
不是兄弟间的喜欢,不是朋友间的喜欢,而是像他对千玺那样的,懵懵懂懂却又莫名很坚定的喜欢。
十二
完成任务后两个人都躲避过了敌方的追捕,成功地回到集合的场地。
王俊凯看着大汗淋漓而神情欢喜的千玺,慢慢地走向少年,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他抱得很用力,以至于一旁围观的嘉宾都看得有些茫然。
他们以为王俊凯只是在拥抱一同取得成功的队友,却不知道对方同时在拥抱他的秘密,他的心意,他坚决长久但又求而不得的暗恋。
他渴望执著却又无法触及的终点。
我喜欢你。
我不能说。
我希望这个游戏不要结束,就我和你两个人,携手前行并肩作战,一起去往除了彼此无人能及的地方。
十三
“可是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
王俊凯声情并茂地念出这句话的时候,坐在书桌前攻克难题的王源和躺在床上刷微博的千玺同时打了个哆嗦。
“哥们儿你又哪根筋搭错了?”千玺从床上坐起来,用手去摸对方的额头。“不烧啊,搞什么?”
装文艺失败的王俊凯挫败地倒到沙发里:“哎——好无聊啊。”
“我们去看电影吧。”千玺上网搜了搜,眼睛一亮。“美国队长,怎么样?”
“有靠后的座位吗?”
“有,还是正中间,哇塞学生还有半价,我订了啊。”
“那我穿什么出去啊,最帅的那件衣服昨天刚洗,还没干。”
“你是去看电影,又不是去撩妹。”
“也是,毕竟我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王俊凯从沙发里一跃而起,拉着千玺的胳膊往更衣室走。“这次我请你吃爆米花吧。”
热闹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拿着笔的王源不可思议地对着嘟嘟道:“他俩就这样把最帅的源哥我给抛弃了吗?还是这么坦荡地当着我的面?”
嘟嘟懒洋洋地转过身,留给王源一个高冷的背影。
“……”
十四
这次不是青春疼痛少女电影,没什么泪点可言,可王俊凯看着看着,忽然就觉得眼眶发烫起来。
美国队长对托尼说,But he is my friend.
But he is my friend.
这部电影的剧情跟什么青春什么暗恋都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王俊凯被那句话猝不及防地戳中了,即使电影中的主角要表达的意思跟他所想到的完全不搭边。
但是他是我的朋友。
三个人曾一度热衷于一个游戏,把几句没有联系的话拼在一起,往往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有时会特别搞笑,有时却奇异地没有什么违和感。
黑暗的影院中王俊凯独自重温着这个幼稚而毫无意义可言的游戏,荧幕上激烈的打斗和精彩的剧情已经吸引不了他。
我喜欢他,但是他是我的朋友。
我喜欢他,可是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
十五
这次不用千玺提醒,王俊凯很自觉地提前拉着对方离开了影院,两个保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左一右地护着两个人在街上走着。
人声喧嚣,天色渐晚,王俊凯走着走着就向千玺凑近了些,小声地问道:“等会吃什么?”
“我都可以啊。”少年偏过头,眼眸清澈透亮,唇角微微带了点笑意。“你呢?”
王俊凯被电得猝不及防,愣愣地盯了对方好一会,等到千玺移开视线时才猛然惊醒,结结巴巴道:“那,那就随便吃点小吃吧。”
买了几个精致的糕点垫了肚子,王俊凯忽然想起自己有文具要买,就拉着千玺去了无印良品。
逛了一会有些人似乎认出他们来了,即使都在努力克制兴奋的情绪,窃窃私语声却还是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人直接举起相机开始拍照。
王俊凯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向千玺,对方正拿着本笔记本翻着,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虽然称不上高兴,但是也不至于愤怒。
他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这些粉丝都还算理智,拍了照后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没上前打扰,也没一直站着围观。
王俊凯放下心来,挑了几支笔,转头想要找千玺时,却发现对方不见了。
把笔丢给身后的保镖买单,他几乎是焦急地冲出了店外,四处张望却没看见千玺。
正想回去斥责保镖失职的时候,少年却远远地出现在了视线里,一手拿着一杯饮料,不缓不疾地穿过人群,微笑着朝他走来。
不知怎么的王俊凯就想起了那段被很多人嘲笑说太过矫情却曾经让他哭得形象全无的电影台词。
你要相信世界上一定有一个爱你的人,他会穿越这个世界上汹涌的人群,一一地走过他们,走向你。
他一定会找到你。你要等。
十六
然后王俊凯接过饮料,想,就算不能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千玺应该是很喜欢他的。
在行程很忙的时候放弃练舞的时间出来陪他看电影。在他讲出冷得掉渣的笑话时配合地勾起嘴角。在买零食买饮料的时候都毫不犹豫地买了他的份。在他叫“千玺”的时候认认真真地应一声“哎”。
他在最好的时光里遇见对方,以队友的身份陪伴着对方,和对方一起成长一起面对褒奖和困难,一起努力一起站上更大的舞台,一起由默默无闻的起点慢慢地稳稳地向高处走,直至光芒万丈。
那就足够了。
十七
他叫了声,千玺。
对方一如既往干干脆脆地应了句“哎”,把头转过来,吸着可乐望着他。
王俊凯收起手机,弯着一双桃花眼看向对方。
“恭喜我们认识四十八个月了吧。”
千玺怔了怔,随后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梨涡。
“恭喜恭喜。”
——那么,以后也一直这样下去吧。
可能还会遇到很多挫折和挑战,可能会有争吵或矛盾,但是,无论如何,请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玩耍笑闹,和我一起走下去吧。
就像我们最开始遇见时那样。
十八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王俊凯在练习室里弹着吉他,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出现在门口,犹豫着向他走来,慢慢地伸出手,声音软软的,像是一只可爱的兔子。
“你好,我是易烊千玺。”
他放下吉他,将手伸出去,握住了对方小小的手掌。
“我是王俊凯,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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